曹縣爆火背後，中國小鎮裡都有什麼大生意？
談及中國的鄉鎮，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貧窮落後。事實上，現在很多中國的小鎮正在改變這些固有的形象，當地農民將政策紅利、互聯網和本地勞動力充分結合，創造出了驚人的經濟活力。很多小鎮的產業甚至已經成為國內乃至國際的隱形冠軍，不僅讓農民發家致富，也為中國經濟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。
曹縣曾經是山東人口最多的貧困縣，過去幾年，隨著互聯網普及，當地農民嘗試在網上銷售演出服飾，結果一炮走紅，讓曹縣成為全國重要的電商重鎮，如今的曹縣，淘寶鎮和淘寶村星羅棋佈，數量僅次於義烏，位居全國第二。
目前，曹縣的漢服銷售占全國市場份額的三成，演出服飾佔據了7成，棺材佔據全國市場的8成，而且幾乎壟斷了日本市場。電商的成功大大提升了曹縣農民的收入，曹縣大集鎮的人均收入超過10萬元，而去年全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萬多元。
電商興起給了很多產業集群小鎮帶來了新機會
在當前的中國鄉鎮，類似曹縣這樣的創業故事還有很多。浙江諸暨的大唐鎮，有世界襪都之稱，全國三分之一的襪子來自這個小鎮；福建晉江的陳埭鎮，早年以運動鞋起家，現在是全國運動服飾的重鎮；廣東順德的北滘鎮，美的集團的誕生地，過去曾經是著名的家電之都，現在正在向智慧型機器人轉型……
在中國經濟的地理版圖裡，鄉鎮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，既是城市之尾，又是鄉村之首，在很多方面兼具城市和鄉村的特點。所以，在當前中國經濟的大循環體系裡，鄉鎮經濟承擔了重要的承上啟下的作用。向下，可以成為解決“三農”問題的重要突破口，向上，可以推動我國的城鎮化建設。而從更高的層面來看，當前中國經濟面臨的很多問題，比如消費不足、就業問題以及縮小貧富差距等等，鄉鎮經濟都可以起到重要作用。
從歷史上來看，鄉鎮經濟曾經對中國經濟做出過重大貢獻，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，對中國經濟的貢獻高達三分之一。90年代後期，在多種原因的影響之下，鄉鎮企業逐漸式微，鄉鎮經濟在中國的存在感越來越低。不過，隨著當前中國經濟進入新的發展階段，鄉鎮經濟的重要性再次得到凸顯。
過去幾十年，我國的鄉鎮經濟經歷了幾輪起起伏伏，目前又來到了一個歷史性節點上
鄉鎮經濟崛起，最直接的意義在於提升農民收入，改善農民生活。一直以來，我國農民收入遠遠低於城市居民，這一現象被視為理所當然，但如果放眼全球，其實並非如此，在很多發達國家，農民收入其實比城市居民還高。美國的農戶收入的中位數大概是7萬多美元，而美國家庭收入的中位數是6萬多美元，日本的農民收入也比城鎮居民高，很多大城市的白領收入還不及農民，這和我國城鄉收入差距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為什麼我國的農村居民收入遠遠低於城市居民，而發達國家的農民收入能夠高於城市居民呢？首先是因為發達國家的農業規模化程度較高，農業人口比例很低，美國的農業人口占比不到2%，日本的農業人口占比不到5%，而中國的農業人口比例超過40%。農業高度規模化既帶來農業產值提高，更重要的是人均收入大幅提升。
除了農業人口結構的原因之外，我國農民收入水準偏低的原因還和收入結構相關。美國和日本的農民收入，絕大多數來自非農產業，而我國農民的收入結構當中，非農收入的比重還有待繼續提高。
《山海情》劇照
所以，想要提高農民收入，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將農民從農業轉移出來，一方面可以提升農業規模化經營的程度，通過效率提高農業產值，改善農民收入，同時，還可以讓農民在第二、三產業獲得更高的工資性收入。過去幾十年，我國農民收入提升主要是通過進城打工來實現，不過，隨著中國經濟增速放緩，將來的就業機會也會越來越少，在這樣的背景下，如果鄉鎮經濟能夠再度崛起，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。
鄉鎮經濟崛起，還可以極大推動我國的城鎮化進程。過去20年，我國的城鎮化快速發展，城鎮化率從30%左右提高到了60%多。不過，和發達國家相比，這還是處於一個相對較低的水準，發達國家的城鎮化率都在80%以上，我國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。
晉江陳埭鎮擁有中國最全的運動鞋產業鏈，每年能生產16億雙鞋
最近幾年，我國的城鎮化速度開始有所放緩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城市生活成本越來越高所致。過去，戶籍制度是阻礙農民進城的一大障礙，但是最近幾年，我國戶籍制度大幅改革，除了幾個特大城市和超大城市之外之外，其餘大部分城市的落戶門檻已經非常低。真正阻礙農民進城的不再是戶籍制度，而是越來越高的生活成本。
如果農民進城之後無法維持起碼的生活水準，就有可能在城市形成大量的貧民窟，這樣的城鎮化不僅會帶來巨大的社會問題，也無法讓城鎮化真正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引擎。
《大江大河》劇照
一直以來，我國的城鎮化都沒有命名為“城市化”，重要原因在於，鄉鎮這個級別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。我國城鎮化的目的，是要讓大量農村人口離開土地，從第一產業轉向第二和第三產業。至於是去向大城市還是中小城鎮，其實都是選項之一。
隨著大城市的就業機會減少，生活成本提高，以大城市為歸屬的城鎮化註定會越來越慢，在這樣的背景下，距離農村更近的鄉鎮，反而成為更好的選擇。
另外，大城市除了生活成本高之外，過度城鎮化還會考驗城市的承載能力，導致交通和污染等問題越來越嚴重，當更多的人都擁擠到大城市，反過來又會進一步推高當地的房價和物價水準，讓城市生活成本越來越高，生活品質越來越低。
在晉江陳埭的中心，夜晚是最忙碌的時間
當中國的城鎮化達到了60%多的水準之後，一方面城鎮化的速度放緩，一方面大城市病越來越重，未來的城鎮化有必要向更多的中小城鎮疏散。從這個角度來看，只有越來越多的小鎮崛起，才有可能接納更多的農村人口，進而提升我國的城鎮化水準。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，我國的鄉鎮企業異軍突起，“村村點火、戶戶冒煙”是對當時鄉鎮企業繁榮景象最形象的描述。現在中國的小鎮經濟能否重現當年的輝煌？